“儿就……不该听了兄长的话,儿……着实是个废物。”说完便没了生气。这对李安远而言,无异于当头棒喝,他眼前满是自家幼子儿时无忧无虑的欢声笑语。他对六郎一向溺爱无所求,没指望六郎如何出人头地。奈何等到六郎长大,照样会羡慕兄长们的出类拔萃,建功立业。这回从军,原是他们父子达成的一种默契。六郎试图跟上自家哥哥们的步伐,他也想尽最后一点努力拉扯下这个唯一掉队的儿子。奈何!奈何苍天无眼。他年少而天真的六郎,便夭折在了这场疫症里。李安远淌下两行泪的同时,明洛则给一位面善的将士把脉,对方不是旁人,是先前被李选误诊的倒霉蛋。“早点碰上宋医师便好了。”明洛微微一笑,看起来心情美妙:“这话在外不要乱说。”“肯定。不过……”对方停顿片刻后,舒心地笑,“李医生这会哪里有空,他病得被亲老子接出去了。”“李总管吗?倒是爱子心切。”明洛颇觉可惜。又是功亏一篑。“爱子何尝不是害子,要某来看,李医师这副德行,李总管功不可没。”对方尽说大实话。明洛劝道:“小心别被人抓了把柄。”“某晓得轻重,不过是看大家伙儿都被这李医师折腾地够呛。”对方轻嗤了声。“共事一场,没必要的。”为了这么个烂货,哪里能赔上自己的一生?明洛掩饰住诸般心思,做足了一个人美心善的医师该有的场面活,又在送走此人后开始净手。李选那蠢货都踏进了此处,居然还敢不戴口罩,这是怎样的熊心豹子胆?太自命不凡了些。不是人人都是秦王,能够屡屡陷阵不死。那是天选之子。你李选算啥?她不过冷眼旁观,又调动起最底层的那部分医工来,特意安排李选所在的外围充斥着看似轻症实则很快发展的士卒。用不着担心有人告密。因为她做得堂堂正正,况且李选的傲慢与生俱来,他根本不屑和那些药僮‘深度沟通交流’。两者间存在着无形的壁垒。没多久,李选身死的消息随着晚饭而来,明洛眼角漏出了很真诚的笑意,细碎而珍贵。这个屡次三番害她,甚至连她被外放都安插钉子的世家子弟,活该有这一日的结局。死在功成名就前,死的时候一身罪责,为人看轻,无人怜他早逝,大概率连李安远都有些厌烦了。这是明洛一回此处便主动请去隔离营的原因,除掉李选已经是她当务之急的第一要紧事。容不得什么缓冲的余地。她慢吞吞地咀嚼着食物,回想着自李选来后的事态发展,她和李选连个照面都没打。长孙安源也是。秦王还会想到是她吗?李世绩会上报七喜和她在管城外的阴私事吗?应当不会。明洛悠然扬眉,露出几分欣慰的神色。这夜她睡得格外踏实,结果第二日早上,秦王携齐王等高层,开始了惯例的巡视。明洛眼尖地瞄见从来‘不拘小节’的齐王面罩戴得极好,步子也走得小心翼翼,没了那份随意潇洒。哈。惜命的怕死鬼。秦王没错过明洛特意打量齐王的那一抹眼神,其中情绪由谨慎小心转变成了轻蔑鄙夷。真是不同寻常的胆子。他在心里哂笑一声,故意引着弟弟说话:“那处是你麾下的若干士卒,可要去慰问一二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