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柳拂春梳妆整齐,用过午膳后,已经是下午了。

    还好柳拂春提前让挽春出去打听了那位“宋先生”在不在府上,得知那人在府上的时候,还正儿八经地下了拜帖。

    宋先生看着小童转交到他手上的拜帖,看了好几次也没看出来自己和这个所谓的“明曜县主”有什么交集,也不明白这个县主怎么知道这里有他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人。

    “先生,若是您不愿意见这个人的话,就当我们不在家好了。”扎着两个朝天辫的小童上半身趴在宋先生身边的桌子上,伸长了脖子看拜帖上的内容,发现自家先生脸色不太好时,眨了眨眼睛,提出了一个她认为最好不过的解决办法。

    宋先生脸色晦暗不明,将拜帖放下,心想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,那件事也过了二十年,若当时的人还有的话,早就来找自己了,哪会等到今天呢?

    不过是个县主来访,没什么好害怕的。

    “小华,将我的茶拿出来泡上,迎接贵客。”宋先生沉吟了一会儿,还是选择大大方方地接见这位明曜县主,不管这位县主是什么来头,又有什么样的目的,左右他孤家寡人,也不怕什么。

    未时三刻,柳拂春准时到访。

    来开门的还是上次那个脸蛋红红扎着朝天辫的小童,看到门外的三人时,尤其是看到挽春时,忍不住瞪大了眼睛:“是你!”话脱口而出后,小童后知后觉地捂住嘴:天哪!这可是县主的人!她在县主面前失礼了!

    好在挽春没在意这些,还对着小童笑了笑,看上去很温和的样子。而柳拂春更是不在意,这才让小童松了口气,把门大开,道:“先生已经在里面等着县主了,县主请。”

    柳拂春第一眼见到宋先生的时候,便笃定了这位宋先生和二十年前那个舞弊案有关系,无他,宋先生和档案里那位帮着舞弊的国子监监正,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。

    “草民宋昭参见明曜县主。”宋先生规规矩矩给柳拂春躬身行礼,不想这位看起来怀胎好几月的县主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,忽然吐出了一个让他心惊胆战的名字:“傅青松?”

    这个名字从柳拂春的嘴里吐出来的时候,宋昭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神情,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柳拂春,随即赶紧低下头,声音变得喑哑:“县主……草民这里没有一位姓傅的人。”柳拂春也没强求宋昭承认,只道:“本县主知道了,你起来吧。”

    宋昭几乎是有些狼狈地直起身子,十足刻意地让小童上茶,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,让小童把茶撤了下去,自己一个人忙得团团转。最后终于他自己先受不了这样,叹了口气,让小童先出去了,颓然地坐在椅子上,道:“县主今日过来,是有什么事呢?”

    “草民只是在附近收一些未开蒙的孩子做学生,应该并没有违反京城的公序良俗吧?”

    柳拂春淡淡地看着宋昭苍老又有一点潦草的面容,开门见山:“你与德妃是什么关系?”

    德妃?宋昭的脸色一僵,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,摇了摇头:“草民哪认得宫中的娘娘呢?”“那好,德妃或许你不了解,若是孙盈呢?这个名字你总有印象吧?”柳拂春嘴里的“孙盈”正是德妃进宫前的闺名。

    一听到“孙盈”二字,宋昭的神色就更加不对劲了,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:“我曾经是孙姑娘兄长的夫子,孙姑娘勉强算我的半个学生。”

    “县主见到我的第一眼便道出了我的真实姓名,想来也是知道二十年前那桩案子。我正是被指控帮助那三个学子作弊的国子监监正,傅青松。”

    说出这些话,宋昭,不对,应该是傅青松松了一口气,像是把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卸下了一样,又或许这二十年来他小心翼翼地,隐姓埋名,在京城一角苟活,试图打探一点消息,又不敢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消息,此刻终于找到了一个不用伪装的时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