祈眉只着了便装,一身黛色素罗裙、几枚乳玉簪,出门前,未虞接过借儿手中的雕花木梳,坐于她身后为她篦发。
宣邑的脸出现在铜镜之中,在冷调镜色中更显得冷清而坚毅,却不得不说她实在生得美丽动人。一双凌厉的丹凤眼、入鬓长眉,年近三十的皮相依然丝毫不减风韵,肤色自然而红润。
“听到外面动静,倒似比白日还要热闹许多。”
祈眉时不时能听见相府外面有喧闹的声音,果然千灯节声名远扬,吸引了一众来京的游人。
未虞亦莞尔一笑:“千灯盛会,年年如此。”
他坐在祈眉身后,抬手轻轻绾起她披散的青丝,消瘦的手指从她额角划到耳畔,将那绺不知如何处理的碎发归于脑后束起。
痒痒的,心头却浮动着暖意。每每得了他的善意与情谊,祈眉总不舍得失掉,可仿佛索取的人多是自己。
她佯作随口一问:“未虞,吴第求的画作如何了?”
“昨日便已结笔了。”他皱眉,未尝想到祈眉自然知悉此事,“大人是听阿复说的么?”
祈眉见发髻已成,沉默了许久之后方才回首与他道:“你有什么想要的,分明都可以向我开口,又何须自己再耗费一番精力去得到?”
她静静看向未虞,似乎既摆脱不了此刻的压抑,又挣扎不出对他的情思,等他一个确切的回复。
“大人想得太复杂了些,在下只是闲来无事惯了,不愿如此虚度光阴而已。”他说完,便将手中木梳轻轻搁回了案上。
祈眉顺势握住了他极凉的手,发现因着身子亏损的缘故十分消瘦,心中不免刺痛。
“未虞……”她在他眉心落下一个吻,“你总是隐忍多些,其实你我之间又何须如此?我不是她,亦绝不许让你有半分难过、孤寂,或是身不由己。”
等她试出解药……
一旦试出来,就不用时时再担忧焦虑了。她已把实验步骤通通教给了曜之,中药药性他非常熟悉,后面的内容甚至都不须她操心。
“你明白了么?”二人依然离得很近,祈眉在他耳边道,“未虞,我并不是她。”
她不是宣邑,无论经历了什么亦都绝不会变成她。
“……在下知道的。”他声音温和,反握住她的手,“其实……有大人在此,在下从无半分难过、孤寂,或是身不由己。”
大抵是离得太近,而他眉眼轻闭的模样又实在太过好看,一点小小的火影子即刻就燃成了盛焰,在远近之间来回试探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