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今往后,天地之大,人间茫茫,她们就只剩下彼此了。
这样的念头自从浮出轮廓的那一刻,一直挥之不去地缠绕着。
NN住院的时候,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钤在张罗,若筠姑妈那边,连过来探望的次数都寥寥可数。后面丧葬却反过来,纵是他想经手,老爷子也不愿他碰。原本说好,今日出殡,两家人也该把此前没算的账给结清。一方付出的心力与资财,不过是另一方的零头,她家在人前出演孝子,他做了所有难做的事却无人知道,于情于理,怎么都说不过去。可一到见面,若筠那家子人像是集T失忆,对约定的事没有一句提及,甚至连招呼都不打。这势头,想必最好以后都不要往来。
也许她们真是忙忘了?至少该提一句,探探态度也好。这么大的事,总没有这样不明不白就避过去的道理。他却提醒她,什么都不必说。
“你早就猜到了?也决定默不作声吃哑巴亏?这作风真不像你。我以为你至少会在葬礼上摆她们一道。”
“Si者为大。不要再做多余的事了。”
倦意让他几乎枯萎,回程的出租车上,他躺在她怀中,又紧紧握着她的手,不愿松开。
若未来真有穷途末路的一日,也不知放不下的人究竟是谁。
他的理智和冲动又开始做彻底相反的事。她从车窗玻璃里望见自己,忽被吓了一跳。
眼前的场景陌生而诡异。他伤怀的模样像一只浑身流血的小动物,除却自己内心的难过,就不再关心外物。她的眼神淡漠忧郁,再无人情味,纵是极力想要凝视于某物,也只是透过虚像望见深沉的绝望,此外什么都没看见。她们的位置反过来了。
还说什么放不放下,早就没法回头了,不是吗?都说酒壮怂人胆,酒后吐真言。除夕那夜,两人不约而同借着酒意,将彼此诱入自己的陷阱。就像现在这样,她将他的眼镜没收在自己手中,任由被风浸冷的鼻尖g过肌肤,翻起无数的细小旋涡。冷天气将呼x1凝作白茫茫的雾,水汽在窗户外侧结成片,似汗雨,似泪花,似无处可放的q1NgyU化形的妖。可她迟迟不能明白,从那一刻起,她就已经被他当作nV人。X感诞生于僭越,Ai情被放逐在载满隐喻的愚人船上。她恐惧平庸,恐惧不被他看见,恐惧被当成万千面容模糊的平凡nV孩之一,却不恐惧近在眼前Si亡与癫狂。
一个成年男人,他的q1NgyU的重量,远超出她的预想。他可以用尽所有办法,将她折断翅膀,掐灭希望,驯养成他的金丝雀,既可以将她明珠似的捧在掌上,也可以毫不留情地摔碎,要她谨记骤雨不终朝,攀高必跌重。毒蛇绕着y雨之地迂回爬行,g画出属于他的领地,山川形胜。电光石火的激情受cHa0于腿心的Sh润,忽然再也点不着了。
少nV被他用手指C,大哭,野兽似的喊叫而不是Jiao,用尽所有的力气抗拒异己的快乐。文学只肯诉说,Ai情关于灵魂的相会。灵魂在另一个灵魂的光里照见自身。身处的现实却是另一回事,Ai意味着受辱,称臣为妾,舍弃自我,不再保有少nV的绮想与矜骄。
她没来得及告诉他,校史馆里还留着他作为杰出校友回校拜访的照片,而她未尝不如当年的他。没来得及在一个日光翻涌的午后,与他隔着小桌对坐。也许他想小酌两杯,她在一旁看着他喝。也许他剥着橘子,偶然有兴致谈论自己读过的书。周邦彦的词句,并刀如水,吴盐胜雪,纤手破新橙。
然后,她说起自己想写的。被当成傀儡架空的幼帝,与他那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近臣。近臣每日清整衣冠仪容,佩着漂亮的玉蝉貂尾去见幼帝,告诉他朝局之事,也教他经略与学问。幼帝因失去自由郁郁寡欢,却因寄人篱下,不得不曲意逢迎,作出亲善他的姿态。若不是君臣之际如隔天壤,他也会有点喜欢他,视作忘年知己?演得多了似假戏真做,两人都美丽地误会了。
直到某天,幼帝下棋输了近臣一整日,也被近臣教训一整日,说这一步那一步都目的太明,教人一眼看穿,容易拿捏,可人君御下之道,是要藏起自己的心意教臣子来猜。幼帝终于忍无可忍,撕下乖顺的面具质问近臣:自己的一生早已毁在他的手上,注定为台阁Si囚。他假惺惺教导他帝王垂拱之事,什么顺天应人、T国经野,有何意义?
近臣举着未落的黑子愣住,犹是他平素最善掩藏自己的真意,此刻也不可避免地露出失态。他许久都没说话。
幼帝说想吃橘子。近臣亲自给他剥,一瓣瓣递到嘴边,又每每吃不下。
再后来呢?
她把这篇文坑了。也许幼帝会与新的亲信密谋,用近臣所教的权术亲手杀了他。宁为高贵乡公Si,不为汉献帝生。孝庄帝终归要设计诱杀尔朱荣。但在他Si后,转徙流离的孝庄帝落回尔朱兆的手里,Si于非命。